谢溶溶把碗放在他俩之间，说，你是说嫁人？没这个想法。也不是说要给谁守节，我心里敬他爱他，他去后也愿意替他照顾老幼。可如今她摇摇，想清楚了，嫁去媳妇哪有在家当女儿舒服？我爹娘这辈子就我和大姐，指望不上外人来养老，我前些日子写信去，他们也高兴一家聚在一起。

        阿鱼的痘疹过了一夜，瘪下去的脓毒蛰伏在红彤彤的痘下，不见标也不发，隐隐涨成了深紫色，高烧卷土重来，太医前后用宣毒发表汤夹芫荽吐，无用；以生甘草、黄芩、黄柏、山栀、黄连为君，佐以连翘、山豆和牛蒡子制成天代宣化退毒火，无用；眼见鼻腔出血人事昏沉，视为闭证，再用宣毒发表汤加酒炒黄芩和麻黄，可等了半天，疹标依旧不出。古籍云出痘发热三日见标为顺，此时已是第五天。

        第六日，幽韵的晨钟撞响了第一声，盘旋直上青云，隐匿在熹微的光里，穿过云层拥抱了一个小小的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的发泛着淡淡的棕，发尖到眉心的弧度饱满，眉骨立，五官兼并了汉人的婉约和胡人的深邃，又糅杂了女人的细和男人的凌厉。他不仅仅有双能拿去当摆设的手，还有能充作模的鼻梁、嘴和轮廓，能制成珠宝的琥珀眼珠。

        燕回本来不指望她能给自己好脸色，听到第一句暗嘲自己痴心妄想，别说作干爹，他都准备上赶着去给她的儿子作后爹。他倒是真不知，这些天忙进忙出，已有不少人看在眼里，都以为他后爹的位置坐稳了呢，只等着时疫一过，他给自己描面涂腮朵大红花，欢天喜地地入赘到谢家去。

没有替你自己打算？

        干爹倒不必。叫声叔叔即可。阿鱼也不会有其他叔伯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样好样貌的男人，是所有闺阁少女梦中从幻成真的倒影。

        虽然与众人所想的天差地别，他也知足了，有时候仅仅是待在她边，闻着若有若无的梨花胰子香气，他那深不见底、混沌无名的望也变得明朗有了目标。

        谢溶溶没有嗤笑，也没有出言讥讽，她定定地把他从上打量一番，记忆里只要和他有关的事，她要么不听不碰，平日见了面也是先入为主，从来没给过他什么好脸色。这还是第一次，抛开他迷惑人的相还有顽固的偏见，她发现原来他也会脸红，会结巴，会小心翼翼，会悬着一颗心，害怕听到伤心的话。

        原来他也是人。

        苁枝在角落里眼泪，一扭，发现苗子清哭得比自己还厉害。这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有颗情绪丰沛的心，口中不住地，守得云开，守得云开。

        然而老天好像并不打算轻易地拨散笼罩在敬府和金陵穹的阴云。

        虽然讶异他对自己的感情从何而来，细数他们的交集，可能还深不及他与秦氏的渊源。

        谢溶溶眉一，刚想开口，被他截过话，一点不给她机会，我是你别多想我是说，这样就算他没了敬府这个靠山，也也有我。我虽然在朝廷当不了一言堂，多少会有些门，毕竟、毕竟他不不顾，怎么说，大家都知敬兄和与我结拜过兄弟。

        太医进进出出，厨房的药炉和灶炉没有一刻歇着，没人问用过的名贵药材是从哪儿来的，可能是从敬府的私库，也可能是别人所托。

        燕回有些烦躁，要是放任这段感情变得平淡如水，迟早会顺入江，被遗忘在经年的长河里。她带他见过了另一番天地，如何甘愿再回到泥泞中去？

        没人敢把谢溶溶从那张床前拉开，她就笔地跪在脚踏边，像是从膝盖往上倒生

        她少有和他说这么多心里话，敬廷的死带走的不仅仅是她活在梦里的三年，就连他们仅有的怨也随着世事无常而变得不值一提。

        越说越没声了，饶他脸厚，在谢溶溶面前也说不出尽我和他当兄弟只是为了睡你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犹豫半晌，，阿鱼好起来，能让他认我作干爹么？

        屋里传出压抑的哭声，久不面的田氏见到此情此景也不住地抹泪，苁枝跪在谢溶溶后，帕子能拧出半盆水，一刻也不敢大意地盯着她。得知消息的老夫人没有再面，她从北院走回佛堂，下人们隔着一段距离看去，还以为那是一棵垂垂老矣的歪脖子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