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溶溶甚至觉得，比起这个吃人的牢笼，他上还有些许人气儿。

        手指打结地拆开信，第一句话就得她落下泪来：爱妻溶溶亲启。薄薄两页纸，写尽了一个即将上战场的征夫对妻儿的留恋，还有对自己后事的交代。

        屋里传来阿鱼细的哭声，沾了泥的珠子在眼前越转越快，她两眼一黑，手脚彻底失去了意识。

        三世结缘，三载夫妻，行役在战场，相见未有期，生当复来归，死当长相思

        燕回被她的大度噎了一下，是我的错。我今日他深一口气，，我说那些话，存了私心。我想让你从敬府脱离出来

        可能是疲惫到了极点，她仰躺着与他对视，也没生出一丝躲闪的想法。

        当君怀归日，是妾断时。

        谢溶溶发出一声讥讽的笑，然后又是一阵沉默不语。

        嗯，你要看看么？他掏出一封信。

        屋角照不进光，他不知什么时候换了玄色的衣服，一眼望过去竟然不容易被发现。他的听觉也灵得像动物，转过一张白净的脸，破开光向她走来，细的鼻子两侧被扫上一层柔和的光晕，竟然让他看起来不若意想之中的面目可憎。

        谢溶溶干巴巴地回，一个巴掌拍不响，正不怕影子斜，我踏错一步被人抓住把柄，如今抖落出来也算尘埃落定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在上战场前，写了一封放妻书。

        休书写好了？她轻轻拨弄着阿鱼的发，把他搂在怀里看不够似的。

。

        燕回想起敬老夫人看后灰败的脸色，，说是遂你的意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方在窗边看月亮，想起当初第一次看到这封信上的内容时的震撼，心里只输得不亏，可真见到她又一次死去活来，才深感后悔，他隐隐有种预感，这辈子怕是拍也赶不上，活人永远赢不过死人。若是他也死一死，拍掌大笑的人恐怕要比哭他的人还要多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撑着半边子靠在榻上，着一条血子，嘴白得没有色，冲他伸出手，给我。

        想了想加上一句，你大嫂被她着泪的红眼圈扫一眼，改口，陈氏说，若你想留下，可以继续住在南院。

        燕回坐如针毡，他肚子里百转千回了许久，才嚅嗫，是我对不起你。

        愿妻溶溶重梳蝉鬓，美扫娥眉，巧逞窈窕之姿，再良人。此去无回，愿化孤月影，照入罗帷，遥祝娘子千秋万岁。敬廷书。

        毕竟是他们亏欠在先。

        再醒来已是日暮西山，桌上点着黄澄澄的灯，安静得仿佛能听见眨眼的声音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仿佛刹那间与他心意相通，在这暑气初弥的夜晚，跨越了一重重山，一渌渌水，溯回阴阳，在这两页纸上久违地看见了他伏案的影。

        燕回伸出手想碰一碰她，可还没挨到一发丝，她周一抽抽，又惊得收回去，缩在袖子里成拳才止得住心慌，像是了什么快要被人发现的错事。

        谢溶溶本想拒绝，可他在她眼前晃了一晃，熟悉的字迹徒然跃入眼帘。

        谢溶溶渐渐止住哭，屈起把眼泪蹭在被面上，咙里时不时发出抽噎声，侧着泻下一席云缎乌发，后脑勺冲着他，不知在想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 不知过了多久，她嗡嗡地说话，连也没有转过来，本不在意他是否还在听，他们怎么说？

        是敬将军写的。

        谢溶溶侧过，阿鱼肚上盖着一块绣大鱼的锦缎小薄被，睡得直吐泡泡，她的心刚被抚平几分，越过床看见窗边的人时，瞬间又被出褶子。

        燕回大喇喇地坐在床沿，语气熟稔，醒了就好。他说完这话时心里有子悸动，好像他们是对成亲数年的夫妻，这样的认知让他骨子里，像是被风柳叶搔过一样。

        我知，即使这次糊弄过去，还有下次，下下次。这事就像

        谢溶溶捂着脸痛哭出声，一直守在外间的银环立刻跑进来戒备地看着燕回。他示意她将孩子抱去外面，耐心地等她哭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