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动心了。
薛棠抬眸侧首,像是凝视渐行渐远的背影,又似失了神。
这一幕恰好被从郊外归来的沉宗知看到,一眼便认了出来。
沉宗知呆立原地,拱着的手还停在半空。
要离之际,忽地被人叫住。
可靠近烈火,怎会感受不到温?爱与不爱,太明显了。
在她的帮助下,他深谙皇帝喜好,提前知晓朝中形势变化,并顺利成为宰相谢雍的学生。
在这里,他经历了人生的第一次情爱,尝到了鱼水之欢的快乐。
真是无礼!
符采深意:“公主有请。”
确认了他的份,文疏林没有还礼,甚至懒得打官腔敷衍应付,只是斜睨打量他几眼,旋即似笑非笑地摇摇,眉眼中的自信更加坦然耀眼。
他沮丧极了,不甘心与她只是床笫之欢并非权熏心,图谋更多私利,而是……
“文公子。”沉宗知拱手作揖,彬彬有礼。
夜色深沉,月光晦暗,阙殿宇仿佛笼罩在幽蓝色的绸缎下,肃寂而又压抑。
两人虽素不相识,没有交集,但沉宗知曾在一次宴会上远远见过他一面,相貌出众,风度翩翩,令人过目难忘。
两人各风姿,不分高下。不过,相较于无权无势,寒门出的文疏林,世家大族出的冯鉴青更有名望。
同时,他也明白了公主态度大变的原因――冯鉴青,那个她念念不忘的心上人。
大不韪的念一冒出来,他诧异不已,更令他匪夷所思的是,这样的想法并非出自德礼义,而是源于一种无法言喻的怜悯。
世人皆说冯鉴青似雨中青莲,亭亭净植,清雅绝尘,生来宽仁谦善的子,赋予他慈悲圣洁的神,更添和净秀美;而文疏林似月下白鹤,孤光自照,骄矜倨傲,恰逢少年得志,意气风发,落拓不羁,优越的相与情的眉眼相辅相成,尽显风韵致,潇洒疏狂。
两人年龄相仿,形背影近乎一模一样,若穿着相似的衣衫,很容易被人认错。不过两人只是外形相像,气质却截然不同。
“文公子。”
当他意识到这份情感时,已是覆水难收。
他一绿官服,玉腰带,幞微斜,一阵清风过,扬起衣袂飘飘,尽显侧帽风之韵致。
突然的探问让沉宗知微微一怔。
回想起薛棠不悦的神情,文疏林仍感惶窘,对于莫名其妙的邀请,他一雾水,正要开口询问时,符采已经迈步前行了。他只得茫然地跟着走,小心翼翼地绕开巡卫,穿过晦暗的幽径,来到玉池。
他转看去,顿感讶异,唤他之人竟是公主的贴侍女。
出始终是他的一个心结,这是无法改变的。他本就低冯鉴青一等,又被当成他的替,心有不甘,忿忿不平。尤其是当他得知冯鉴青拒绝了公主的爱意,心中更是愤懑,如果换作是他,他绝不会为了仕途而抛弃心上人,甚至会带她私奔……
他犹豫片刻,上前打个照面。
文疏林常常疑惑,她真的喜欢冯鉴青吗?若心有所属,怎会与其他男子私相授受,翻云覆雨,甚至享受其中?
文疏林行至外,这里地空旷,没有高墙遮挡,月色一览无遗。他仰起,轻轻地抬手,似碰泻的月光,可却空空如也,指尖乏倦地轻拂。
文疏林落寞地垂下手,小厮牵过绳,他正要上时,与不远的人四目相对。那高大的影颇有几分眼熟,好像在哪里见过……
一切自然而然,径行直遂。
文疏林怅然失笑,转离去。
溯洄从之,阻且长。溯游从之,宛在水中央。
他恍然回神,愤然甩袖,浑然不觉余留在空气中的、熟悉的淡淡幽香。
他想了想,眉目间的忧郁骤然消散,角衔起一抹玩味的笑,“驸爷?”
只见薛棠寸缕未着,正闲适地沐浴在泉水中等他。
沉宗知诧异于他轻慢的态度,愣怔间,他已经跃上了银鞍白,留下一抹疏懒的笑意便纵离开了,衣袂飘,恣意潇洒的影消失在远方。
他不禁想到了那句诗:
他看不透她。
正如现在她在帘后,缃黄色的罗帐映着朦胧的侧影,模糊的神态若即若离,宛似雾里看花。
坊间传闻他与公主不和,他不知其详,只觉两人相识甚少,谣言多半是穿凿附会,人云亦云。
他极力去克制这份“怜悯”,可越是压抑,便越是强烈。
他只能借此来籍:或许她是喜欢自己的,只是尚未觉察,总有一天,她会意识到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