护士长是位相当温柔的美莘。

        没有人了解这位美莘的过去，她也没主动提及过。美莘是长寿的物种，但凡来到梅洛彼得堡的犯人都知这里有位医术高超的护士长。那间小小的医护室是属于败者难得的栖息地。他们会在这里收。获一些治疗，分唠叨，偶尔要有一杯味诡异的特制昔。

        没什么人会关心希格雯什么时候来、又有什么目的。

        过于可爱的外表会让人遗忘她的年纪，以至于我来到医务室的时候，下意识地端起对美莘而言颇为大型的医疗械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那是我的工作，”希格雯阻止了我，“谢谢，但请信任我的能力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叉着腰，笑出几分可爱模样：“毕竟我可是护士长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于是我将那些闪着寒光的医疗用品放回原地，重新躺到病床上发呆。

        发呆，一项我遇到莱欧斯利之前最喜欢的劳动。

        不过之前我都是在自己的小屋里乱想，现在沾染上了他人的味，就有些呆不下去。医务室的环境要比我的住所干净许多，希格雯将这里收拾得用心，没有什么奢侈装饰，却干净、也安静。

        安静得只能听到铁质械碰撞和自己呼的声音，于是一种回忆就从寂静的角落中伴着评判交缠生长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 简称胡思乱想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没有顺着发滴落的水滴，我只好去数些别的东西，比如自己的心。它最近有些不听使唤、好吧，本来就不听的，但最近打零件的时候要没几分力气。

        在我险些打坏第三颗零件的时候，希格雯把我叫到了她的医护室。

        传说美莘不懂人类的情感，古早绘本里还留有怪物模样。我小时候也想过那一个个小小的躯里是不是装着什么怪物，可现在想想我也是怪物——难以理解大分人的情绪，混不进人群。有差别的总是怪物。

        于是我就不怎么怕她们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需要多补充些营养，”希格雯这样讲，“按照人类健康标准的话，目前属于营养不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我不太想应和她，但还是点了点。

        希格雯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，讲解检报告上的数据所代表的内容。无非死和活两种结果，我还在呼，鼻腔里能闻到淡淡的酒味，所以不是什么需要多加在意的事。

        于是希格雯叹了口气：“看来是别的方面生病了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没生病。”我有点固执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心情生病的话也是病哦，”她同样固执，却柔得多，“莱欧斯利欺负你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我不知希格雯从哪听说的这种事。但也不需要多想，这里的人比蒸汽鸟报的记者还要锐，叽叽喳喳的，话语就从某只张合嘴中嚼成他人口水，最终变成人尽皆知却也面目全非的真相。

        ——但我也确实没想到会传得这么远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他没欺负我，”我觉得这该解释一下，所以讲得认真，“是我不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希格雯顿了动作：“这样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我也说不清哪里不对，总之是了错的事，以至于这几天要躲着莱欧斯利走。不爱的日子也没有多难熬，我有时候洗澡的时候要看自己的，这一年似乎长高了些，曲线起伏有了微妙变化，肉好像就被这些简单的东西勾勒，变成不清不楚的模样。

        于是我会在晚上梦到他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只是觉得，好像不是很了解他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真奇怪，心里话难以对亲密的人讲出口，却对陌生人倾诉得容易。我看着希格雯，话语被陷入回忆的思绪绊得磕巴：“我完全不了解他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是。我不了解他的过去，不了解他为什么这般格，不了解他同我爱的原因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些曾经被刻意避开的秘密，如今又砸下来，横在眼前成了不得不面对的事。

        希格雯到我边坐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第一次见到莱欧斯利的时候，他还很小——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等等等等！”

        我发麻，急忙打断了她：“跟我说这些没关系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莱欧斯利从来没有提及的过去，希格雯就这样轻易地说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 莫名的荒诞感笼在心，让心都快了几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不介意哦。”希格雯眨眨眼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因为大家都知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唔，”她轻皱眉，颇为认真地思考起来，“其他人的话我也不清楚，但你是第一个听我讲这些的人类、啊，美莘的话也不知哦，毕竟她们不感兴趣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我瞠目结。难以理解她这样好心的原因，单单出于善良？无论我怎样胡思乱想，希格雯还是讲了下去，用细细的嗓音，和平淡的腔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