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八
“崔璨。”
“何事启奏。”
“我考得像坨屎。”
汤雅倩把90分的数学卷子一把拍在崔璨桌面上。
“要不起。”
崔璨把自己86分的数学卷子拍在汤雅倩卷子上。
“……今天你晚饭我请了。”
“不用,我和――”
“噢,那个高三的学姐,对对对,怎么能坏了你的好事呢。”
幸好被同桌抢过了话tou,否则差点就要说漏,崔璨亡羊补牢地轻轻抽了一下自己的嘴。
“你跟她还是没有进展吗?只是朋友?你说她有没有可能不喜欢女生,你有没有试探地问过她啊?而且人家都高三了万一不准备谈恋爱呢,首先高三学业那么紧张,再然后她要是不在武汉读大学,你们不得长期异地恋吗,我跟你讲啊崔璨,异地恋,狗都不谈。”
汤雅倩一边开始裁卷子贴错题本,一边嘴上无心地念叨。
“话说她跟你说过她要考什么大学吗,你说她成绩很好,好到什么程度呀?武大华科,还是浙交复,妈呀,”她夸张地ba高语调,“还是清华北大?你知dao吗,我初三认识一个同学,成绩在班里也就算武大华科的水平吧,移民到美国之后听说现在在申请哈佛呢。你觉得她会想出国吗?虽然现在这个情况出国很困难……但说不定呢。”
和错题本上稀稀拉拉的卷子碎片一样,汤雅倩的话也变成许多零零碎碎的词语,退烧贴一样黏在崔璨shen上,一向不太着调的思维回到现实的同时,深秋的寒意渗过校服外套、羊maomao衣和法兰绒衬衣。
她为什么迟迟不问姐姐将来的打算呢,是没想到吗?
“我cao2,我正反面的错题重叠了,把你卷子给我裁一下。”
还是说,分别是无法接受的,没有姐姐指导的高中生活也是难以想象的呢。
“gun,我那两题也错了。”
就算和姐姐一个年级,凭两人的学业水平也必然会考去不同的大学,一想到她会在离自己很遥远的地方开始一段新生活,找到新朋友,和不认识的人一起吃晚饭,心田nong1郁的爱的沃土里就忽地开出一小朵恨的花。为了掐灭丑陋独占yu重生的苗tou,她尽力不在这chu1话题上翻泥动土。
“她没说过这些。”
“拜托,这都没说过,你们平时在一起都在聊些什么啊?”
寂静的月光下,妹妹哑口无言时苍白的脸颊让白玉烟感到伴着微痛的快意,她几乎开始享受这种残忍的提醒。每dao明一次两人之间她所认为关系的本质,zuo姐姐的资格离被剥夺就又远了一步,事态的列车与安排好的轨dao垂直的离心力就又弱下几分,从小锻炼出的理智中,正义罕见地与懦弱联手。安全感,这就是她追索的全bu,她非常满足,她别无它求。
“…我知dao…我知dao了,都是我的幻想,我单方面的依恋,我的自作多情。”
她非常满足,别无它求。
“我只是这段时间过得太压抑,太煎熬,”妹妹晶亮的双瞳rong入星辰,闪闪的,到底是反光还是眼泪,白玉烟看不太清,“你是我唯一的甜,我反复地回忆你,却缺少正确的引导。”
非常满足,她想,别无它求。
“只是这几个月里,有那么几个很小很小的瞬间,”妹妹的声音很平静,白玉烟想多了,她把自己的情绪带进了观察中,“你跟我讲话的语气,你看我的眼神,你碰我的方式……让我很疑惑,我列出了两种可能的答案,却选择相信了明显更不合理的那个,出于我的私心。基于这个虚构的、nie造的答案,我向你索要那些不正当不dao德的回应。”
妹妹将白玉烟的衣服拉好,站起shen整理好自己稍显fei大的校服,拍了拍shen上的草,拉着姐姐的手帮她站起来。
“我非常,非常抱歉。姐姐。”目光伸向别chu1,似乎正牵着灵魂回避眼前的人,崔璨lou出苦涩又勉强的笑容,“我不是有意要……xingsao扰你,希望你原谅。”
那三个字让白玉烟吓了一大tiao,反驳的冲动立刻钻出肺脏、跃至声带,但当语言开始组织,she2肌跃跃yu试地要将其翻译,houtou呈出的却只剩一段空白。
这空白几乎呛着她。
是啊。
如果她完全如她自己所言,自始至终都只是在提供情绪的支持、一直都坚定地表达着自己并不享受其中;如果她对崔璨没有任何xing冲动――她的大tui上、她的床上、那面模糊的镜子前,只有一人的爱yu在不要命地燃烧;如果在崔璨的每声姐姐里,她听出的都仅有责任、绝无其它,那么她则压gen无从辩驳,她该识相地顺着妹妹的话,装腔作势地说我原谅你。
dao德的高台上,她藐视着的妹妹终于伏在尘土中向她认罪,上天在她touding垂下怜爱的彩虹,在她脚下降下叱责的怒雨,她可怜的妹妹,淋得抬不起tou,泥浆溅了一shen。接着,一切不lun都迎来结束,阳光普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