顿了顿,孟夫人才:皇后娘娘若要降罪,便求给我母女二人一个痛快。
此尺牍竟载有圣上谕旨?在场的人都讶异不已,原都以为仅是九千岁送来的证物罢了。众人跪伏听谕。
许韶君见状,正要去阻止,但是想了半晌还是止步,只牢牢盯着此二人拥抱在一起。
黄泉路上宁氏一家终是要聚首的,不过父亲和其他人走得早一些。
不过女,小儿子宁苹也早不在了,我们娘儿俩也起不了什么风浪。因此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苟活。
李钦念着念着,数度哽咽。谁曾想圣上也有如此动容的话语?然而此信上尚有皇后亲笔。李钦振作了神,正色:皇后娘娘谕旨。
宁蕴泪如泉涌。
阿美罹难,卿我已割舍了与外之交、停了修书之事来与众士绅换他活路,偏偏天妒英才,阿美病逝海南烟瘴之地,为此寡人恨也!在途阿美妻子家眷亦殁,未能为阿美留下半点血脉,寡人恨也!阿美冤逝多年,吾等还未能完成阿美所志、为阿美平反,寡人恨也!
但是尘世间仍有她割舍不下的东西。她泪眼朦胧地看着陈苍野,一时站不稳,便缓缓坐了下去。陈苍野再也自持不了,上前去将她扶着。
书信写在去岁冬圣上出察羌战事,距今正好一年。蔼媛是皇后的小名儿,她念的时候已开不念。
陈苍野略停了下手脚,便微微愠怒地说:人都查实了,便不要拖延。
寡人睡不好的时候便想起众豪绅情愿要查办阿美,人口济济跪了一地,说阿美贪渎不正,证据凿凿,阿美自己还全都认了下来。阿美舍得一剐,在金銮殿上在老父皇跟前昂首认罪,那模样儿,教寡人多么心痛,寡人忍着一眶泪有多难受,卿可知否?
李钦略略抬,不让泪珠子下来,好一阵子,又:未完。
李钦缓缓念起来。
李大人,到此足矣。陈苍野给宁蕴着眼泪。
果然情深意长呀。李钦眼中闪过一丝落寞,旋即恢复笑肉不笑的模样。
蔼媛卿,每思及阿美之事,我便寤寐难安,今夜干戈未远,便也如此。从前阿美为我们下这么许多的事情,到来倒要他们一家罹难,尽是阿美请旨,我心内无论如何难平!从前我还是皇子时候,阿美便随我们办事,无论农事、兴学、通商、攘外,都办得很好,那数十年的情谊,若是因此等劫难而抹杀,寡人如何不落泪也!卿我尚未登基,事事不稳,豪绅亟需安抚,且积弊不除不能开太平之境,如此两难之事定要有人去;阿美修书查抄众,暗地便是得罪众绅士,偏偏又是阿美自个儿请旨。卿我缘何不阻止了他?盖你我都知阿美要的事情谁都挡不了。
这章写得我真想哭啊!
你们,听圣上谕旨。说着,李钦便展开此尺牍。
蔼媛卿,今寡人已登基,如若有此一日,吾等功业十已七八,掣肘式微,定要给阿美昭雪,给他诰封、哀荣;如若寻得其后人,哪怕旁枝远亲,也与他加官进爵。若可如此,是否可偿阿美丹心、祭阿美魂灵?
妾与圣上心意相同。惟愿有此一日,得偿圣上所愿。妾拟以此函为据,如那一日到来,便请圣上将此函送与妾,妾也同将戮力为阿美雪冤。
念到这里,李钦已泪水在眼眶里打转,偶有停顿,抬眼看了看座下众人,只见宁蕴、孟夫人仍跪着,宁蕴子在轻轻抖着。殿中静无人声音,唯有宁蕴呜咽微微。
子鹤。宁蕴低声地在他耳边。我只是舍不得你。
因贪渎生员名额下狱抄家被放的前大学士宁凤山,字梧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