余祖芬伸手摩挲着郭发的肩,郭发电似地,有些忸怩地躲开了――她的亲昵让他有些不适。
余祖芬和他保持一定距离:“孩子,妈不是好妈,你有权利恨妈,你明白吗?那是你的自由。”
为祖国立大功啊。
睡了那个睡在梦中。
“我儿子长大了,”余祖芬慑于他眼中哲人的老成和忧郁,或许是那瘸子女孩影响的,一定是好事,男人如果备这样的特质,是很稀有的,“妈给你唱歌,你听不听?”
月儿那个明,风儿那个静,
这一晚,郭发睡得很香,梦中隐约感受到背后的,他这次梦见自己成了水手,抵着船帆,海洋平静如归宿,像是回到了母腹中,四都是温的羊水。
夜深人儿静啊,
摇篮轻摆动啊,
余祖芬清清嗓子,大方地开了腔,她从前爱唱二人转,不自觉柳眉飞扬,腰笔,声音甜而高亢,每一转折都透着灵动。她觉得手里瘸了把扇子,如果有,下一刻就能跨越了十几二十几年的光阴,回到工厂中央的舞台上,年轻的她,彩扇一甩,睥睨一切。
母亲手上的动作像是古老的传统,大人们老是有种奇怪的默契,吃饺子要保持警惕,不能让任何一盘砣掉,这让郭发想起过去那些日子里的每一顿年夜饭,他的热泪和饺子汤一样,夺眶而出,又顺着鼻梁到鼻尖,直直滴落在酱油蒜酱里,他张开嘴,一口两个饺子,没空去嚼,只想尽快入腹胃:“咋没整点饺子?我现在也乐意吃。”
摇篮轻摆动啊,
好比那琴弦儿声啊。
“月儿明,风儿静,
小宝宝,快长大,
“你今天真唠叨,”郭发抱着枕,还是有些戒备,“都不是你的错,没有那个姓潘的,我就是你们好好的孩子,命都是一环套一环的,谁也逃不了,赶上了你就得受着,没死就得活着。”
报时钟,响叮咚,
“你咋啦?”
娘的宝宝闭上眼睛,
那一晚,收拾了碗筷,母子二人回到各自的房间,早早进了被窝,只有客厅的旧钟滴答作响。
树叶儿遮窗棂呀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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娘的宝宝睡在梦中,
“你不揍我,我有点不习惯。”郭发讷讷地说。
“过来吧,妈也是睡不着,一直翻来覆去烙大饼,”余祖芬腾出一人的位置,拍了拍床角,“唠唠嗑吧。”
琴声儿轻,调儿动听,
微微地了笑容。”
将死,其言也善,余祖芬发现自己成了那种极爱说教的老人,她再也忍不住,摸了摸泪:“儿子,妈给你歉,妈一直都对不起你,那些邪气怨气全撒在你上了。”
“行,工厂文艺骨干余同志来一首吧。”郭发顺势躺下,那是父亲曾经的位置,他不知自己昔日欢快的贫劲儿正一点一点回到魂魄中。
蛐蛐儿叫铮铮,
“妈,你这是干啥?”郭发无可奈何地伸手抚摸,她半老的脸上沾满了白面,“我饿急眼了,能不能让我好好吃口饭?”
余祖芬的房间,有轻轻的叩门声,郭发拎着自己的枕:“妈,他们说外死了多人,我害怕。”
余祖芬晃了晃盘子,将黏在一块儿饺子摇开:“妈让你记着,你以后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小伙子,你能有一个好家庭,能有你一辈子的爱人,你也许有你自己的孩子,两只眼睛向前瞅,你的路还那么老长呢。”她夹了一只花边饺子,这也许是每顿饺子里的华,宝贵之极,要给家里的儿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