郭发“发号施令”以后,一路上无话,两脚卖力地蹬踢,车铃一路发响,清脆悦耳,他的车技很稳,一路上超过不少行人和汽车,从记忆中的老巷和小一路包抄,很快
话一出口,郭发后悔了,他怎么突然忘了自己是“杀人犯”?人家走那么远,很可能就是怵他,他干嘛发这个热心?,真他大爷的够欠!而看着女人犹豫不决的样子,正应了他心里的猜测,郭发真想一走了之:“不乐意就拉倒……”
帮人帮到底是初中就烂熟的江湖规矩,郭发自认从来不是个热心人,只是看着那个一瘸一拐、又不肯寻求帮助的安静女人有些可怜,是的,可怜是他目前为止对女人产生过最强烈的情愫,从母亲那里萌生。总之,他不能抑制自己已经退化多年的江湖传统。
郭发苦笑,嗤了一声:“!我都出来好几个月了!”
瓦连京仰起,反应了老半天:“你是郭小八?你出来了?”
“你在里面吃了很多苦吧?”“你喜欢汽修厂的生活吗?”“为什么你和那个洋乞丐那么熟?”“你认识那条老黄狗吗?”齐玉深一口气,这些话全堆积在口,她的心脏受不住这么大的负荷,简直就要歇班偷停了。
“和平年代了,太阳底下,有手艺,有工资,还能有啥愁事儿了?”瓦连京笑说。
郭发大气儿不敢出,腰被禁锢在一双柔的臂弯里,极不自在,他感觉自己的腹肌在出汗,汗水攀过昔日的伤疤,刺无比,他无发,只好咳嗽了几声。
齐玉死死地抓住他的衣服,他其实很瘦,魁梧的板是骨架子撑起来的,特别是腰,竟能摸到清晰的肋骨。
“你搂着我腰啊!”郭发的语气听起来有点恼火,但这是东北人的特质,以一种略凶的口气表达善意。
一切又恢复平静,齐玉独立街面,喧嚣依旧,原来这纷乱紧张的相遇,只有一个刹那那么短。
他上浸透着汽油的味,齐玉贪婪地呼着,她从小就对特殊气味儿有怪癖,想起上学的时候,总喜欢嗅油印试卷上的墨味儿。
郭发背过她蹲下,从兜里拿出几张零钱,每一张都沾了汽油,随手扔在在乞丐脚边的礼帽里:“你还认识我不?”
逃不过了,她心想,可拒绝又是她万不会的事情,鬼使神差走上前,忍着痛跨上后座儿,汗的手却不知往哪里放,只好局促地搭在被太阳晒得热的铁壳上。
“我先走了,Досвидания!”郭发撂下一句不标准的俄语。
齐玉这时只顾牟足劲儿走,一直挪到了十字街的尽。
郭发站起来,颇有些自豪:“我在人民公园对面那个汽修厂,老杜收我当学徒了,等我出师了,就给老儿打工。”
“……”齐玉不知怎么回应,紧绷如箭在弦上,却突然断了,忘了词,脑海空白,垂下目光停在郭发的,那里的隆起上沾了一块黑色油污。
“以后把狗拴好,都把人小姑娘咬瘸了,”郭发这才转回察看伤者,可人已经走了,那浅米色的伶仃影已经远去。
郭发没回,愣怔看着他怀里的风琴,红漆已经剥落:“还是以前那个吗?”
回原。如果狗有着和人一样的思维结构,他大概会感到一种重逢的喜悦,还有久违的归属。
瓦连京混迹东北多年,口条顺畅,有本地人的风采:“好啊,还年轻,啥也没耽误,你现在干啥营生呢?”
他飞快跨上自行车,没一会儿就骑到了她侧:“去哪儿?县医院?走吧,捎你一骨碌儿。”他看见她的西已经被血浸透,连洁净的帆布鞋面上都淌着血。
“是啊,我从莫斯科老家带过来的,是个好物件儿。”
“那捎我……去……去县医院吧,谢谢。”齐玉这时候已经累得浑是汗,汗珠一直从滴落到了两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