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蛇出生的地方，是平平无奇的小镇，前高卢没啥遗产，除了镇子上还算有名气的酒厂。putao园像幽谷的水晶，生长在三面环山的平原。阿蛇小时候最讨厌的水果是putao，镇子就那么大，走到哪儿都是果香，“小孩子要多吃水果哦”，邻居阿姨总念叨这句，再把新采的putaosai进小蛇嘴里，不等他咽下果肉答谢，已经在去往投喂其他小朋友的路上。“小孩子能摘多少呢？”，被大几岁的哥哥哄骗、背着篮子去园子偷果子时，高高的叔叔们边说边装满小篮子，不忘sai两瓶冰镇果汁在小蛇ku兜，凉得他龇牙咧嘴，蹦tiao着逃离shen后笑声去交货。果香把整个童年浸透，腻得讨嫌，小孩子叛逆心泛滥，晚饭时把水果碗推得远远，摇tou宣扬自己的嫌弃……失败！没办法咯，谁叫妈妈会接过小碗，用十足夸张的语气惊叹：“哎呀！这颗好像某个小朋友漂亮的眼睛！是哪个呢？”没办法咯，谁叫小蛇是心ruan的乖孩子，每回等不到妈妈第二句表演，就乖乖张口咬下妈妈叉来的果子。山泉洗净的putao酸酸甜甜，小蛇委实拒绝不来，至多至多，会在小碗空掉后悄悄咕哝句：“不像不像就不像o（′洌啵o”

        镇子太小，没什么学校，小学还没毕业，阿蛇已经没几个同班同学。为什么还要上学呢？为什么不去摘putao呢？心细的来给酒厂记账，手巧的去叠包装盒，有力气的来种putao，嘴甜的去推销。小蛇背着书包走在上学路上，酒厂班车里从前的同学拉开车窗向他招手。“小蛇以后要zuo什么呢？”老师在课间摸着他的tou问。三个年级的孩子加在一起还凑不满一间教室，老师的话回dang在空悠悠的走廊。“小蛇以后要zuo什么呢？”他又把这句话原封不动问向妈妈。他知dao会从妈妈那得到什么答案，“只要你开心，我亲爱的孩子，”妈妈的答案从未变过，“想zuo什么都是好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样的回复太偷懒啦！谁又能保证未来一定幸福安乐呢？琢磨着琢磨着，小蛇该离开小镇去小城读初中。新的同学和新的宿舍，新的老师在小蛇经过时说出小镇的名字，在他回tou时笑着解释：“你们镇上的孩子呀，putao味都腌到衣服里喽。”小蛇每个月初穿着putao味儿的衣服上学，月末穿着小城味儿的衣服回家。日子该这样一天天过，说说笑笑，月初零花钱多就吃零食看电影，月末nang中羞涩就散散步摇海棠果。　没有再继续读高中，阿蛇留在小城zuo简单的工作。他zuo过电影院的放映员，抱着厚厚的录像带穿行在影厅和仓库。zuo过便利店的兼职店员，晚班补货到酒水架时他又看到熟悉的商标。最近的工作是面包店的店员――原本是应聘烘焙学徒的，但店长说这位小镇男孩漂亮得很，该坐在橱窗前招引顾客。店内的liu水似乎是高了些，尽guan阿蛇并不认为新客人是被自己xi引来的。“斐迪亚先生是不是在电影院工作过呢？”新客人看着阿蛇打包泡芙，饶有兴趣提问

        喏，一切就该是这样巧合的开tou，和理所当然的后续。阿蛇有了并不十分相爱，但同chu1很愉快的爱人。他的爱人穿行在剧院学校和面包店，看完悲伤的故事教孩子们快乐的舞。很多个夜晚他们披着毯子靠在电视机前，吃着廉价碳水看着同样不昂贵的碟片。他的爱人总会吃光薯片哭光纸巾，抽噎着骂编剧没得心肝：“先编造一出喜剧，再把它撕碎……这么简单的套路我却反复上当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婚礼前夕阿蛇的父母来到小城，“昨天还是闹脾气不吃水果的小孩儿，怎么忽然就变成大人了？”上月才见过面的妈妈rou着不是小蛇的阿蛇说。昨天还是问妈妈以后要zuo什么的小蛇，昨天还是腹诽妈妈答案耍赖的小蛇，今天已经穿上正装，在脑海反复默背致辞。今天的阿蛇也不太清楚未来该走向何chu1，但每天的小蛇都很开心快乐。快乐的阿蛇挽过他同样兴奋的爱人，听见爱人轻快的声音：“故事讲到这里，就是个完整的喜剧啦！”

        起泡酒迸she1的声音混合在宾客的起哄中，熟悉的酒香氤氲在整个会场。恍惚间阿蛇又回到小镇，putao园的果香和发酵的酒气混合，nong1郁如实质，呛得他眼睛发酸。阿蛇还记得小蛇讨厌putao的原因：那味dao始终跟着他，摆不脱甩不掉。兴许他不是吃putao的小孩，而是被踩烂酿酒的某颗……又或者二者兼得呢？榨干汁ye酿得美酒，再回到自己口中。宾客和爱人围在香槟塔前起哄，等待阿蛇摘下最上面的酒杯。阿蛇沉默多久，宾客便闹腾多久，一直到阿蛇嗫嚅问：“我可以不喝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可以哦。”“那怎么行呢？”泡沫破碎的声音在寂静会堂清晰非常，所有人面带笑意一言不发，直到阿蛇把杯口凑到chun边，在妈妈的han笑的目光中抬起酒杯。直到起泡酒tang得他liu出眼泪。柔ruan手指拈着帕子，把他模糊的视线ca得清晰，“你不属于那里，沉渊，”表演老师惯常的轻慢音调，“艺术的孩子从虚假无趣的人生逃离，经典的喜剧收尾，你怎么可以哭呢？”